06. 

 

  「需要幫忙嗎?」

  金色頭髮的青年詫異回頭,正好對上松田陣平清澈的視線。

  「我是說,你看起來真的很累。」

  正用模型練習爆裂物摘解的教室裡吵吵嚷嚷的,松田的聲音也不大,降谷卻不知怎麼就覺得聽得很清楚。聽得很清楚,卻不太確定該怎麼回話,於是兩個警校生就那樣大眼瞪小眼,像化石一樣靜止了幾秒鐘,弄得站在身後的荻原也露出一臉莫名其妙。

  「……是累到腦子也壞掉了嗎?」

  「哈?不是啦,只是昨天晚上沒睡好而已。」這下降谷零總算是回過神,困擾的揉了揉眉間。「而且很久沒有被這麼說了,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,正常的吧。」

  「很久沒有被這麼說?可是我覺得,零你看起來常常都很累耶。」一邊翻著教科書研究起拆解法的景光隨口插了話。「你的認真我很佩服,不過有時候也不要拚過頭喔。」

  「啊,這句話我覺得前天才聽過。」

  「不是昨天嗎?」

  「記錯了吧,是今天早飯的時候。」

  看著本屆引以為傲的拆彈雙碧一下子變成了雙簧,降谷清了清喉嚨,卻也沒辦法替好友辯護。因為正解是這堂課開始的三十分鐘前。正當他思考著該怎麼讓兩人停止這令人尷尬的話題,一個完全沒有幫助的聲音,用大音量傳了過來。

  「而且我也很常常說你看起來很累啊!」

  「……這種事情到底有什麼好討論的………」

  對降谷零瞪著自己的視線不以為意,伊達航叼著牙籤,笑嘻嘻地走了過來。看陣平跟荻原圍在這裡,我以為在傳授拆彈的秘訣呢──他大喇喇這麼說著,沒想到是在關心降谷的身體狀況啊。

  「什、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關心──」

  「──不過啊,這樣就至少有三個人同意你好像很累摟!」大手用力往降谷背後一拍,和伊達相形下,那身板實在顯得纖細。

  「少數服從多數,就這麼決定了。你今天得好好休息才行!」

  咦,我也覺得他看起來很累喔。聽著荻原不服輸似的宣言,莫名其妙身處話題中心的降谷零,在當時只覺得簡直無力吐槽。這是什麼最新的競賽項目嗎?

  「而且,我說的很久沒有被這麼說,不是指很累那句話啊。」

 

  需要幫忙嗎?

  從那個時候算起,距離上一次被誰那樣問,又過了多久的歲月呢。

  當然這話他不會隨便掛嘴上跟別人講,不過從小,他就是個什麼都辦得到的人。那是連降谷零自己,有的時候都會感到驚訝的程度。
  而後成長過程更帶給了他一股不服輸的執拗;不對他人服輸,不對環境服輸,即使稍遇上阻礙,也悶聲獨自用努力解決並盡可能不被別人發現。
  如果被發現了,就會被當成弱點而趁虛而入。這樣模糊的意識始終埋在他性格最的最根本處。

  所以面對那樣的問句,才會一下子感到楞然。

  愣然醒悟到原來被別人看見弱點之後,還有獲得幫助這個可能性。

  而這件醒悟到的事情,在物是人非的日月流轉間,似乎又被不知不覺的給忘掉了。所以,在那個頭一次和探員們共同迎接的早晨,再次聽見茱蒂這麼問的時候,才會浮現了跟幾多年前一樣、既徬徨又茫然的情緒。
  而一個奇怪想法突然跳進他腦海,他想著如果那一幕被那群損友看見,估計又要大大嘲笑自己一番吧?

  這麼說起來,自己當初向他們解釋清楚後,他的同期們說了什麼?降谷零懊惱地發現自己居然想不起來了。只知道在那沒幾句話的澄清之後,荻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,突然就一整個身子撲過來,抱住了自己。你幹什麼?在他打從心底被嚇到而這麼問的同時,幾隻手就像嫌他還不夠無措似的,爭先恐後地,粗暴地揉上了他的頭。

  那,從今以後就讓我們問個夠好了。

  在一片混亂中,只有這句笑語如今依然留在他腦海裡。

 

  「…君……降谷君?」

 

  雪白病床上降谷倏地張開眼睛。

  維生儀器音嗶─嗶─嗶迴盪於耳邊,而逐漸聚焦的視野裡,映出被夕陽照紅的病房、以及一張寫得滿滿都是憂心的臉。

  頭部撞擊造成的耳鳴已經消退了,一點一點清晰起來的思路,也告訴他自己的腦子總算是沒給撞出什麼問題。

  「赤井。」看對方一臉自己剛繞過鬼門關的表情,他帶著一些安撫的意味,喊了對方的名。
  「怎麼了?我沒有昏迷那麼久吧。你的臉色是不是有點小題大作?」

  男人聞言也沒有給出回應,只是直勾勾盯著降谷的眼,臉上帶著年輕公安沒有辦法判讀的情緒。就那麼僵著,直到傷患不自在的情緒快要到達極限,理應是來探病的那名男子、才突然長出一口氣然後將背往後一靠。

  「好不容易把事情完成了,你卻在踏上汽車的前一秒突然倒下。然後一翻開外衣,竟然看到是腹部中彈,早就流了快一公升的血。」

  黑髮男人語氣不溫不火,聽著的人卻竟是一句話也不敢插。「而且送進醫院一檢查,頭部還有撞擊的痕跡,是在爆炸的時候護著宮野造成的吧?這兩處不管是其中的哪一項,我都覺得要了一個成年男子的性命並不是不可能。」

  不過呢,當事人居然是一項都沒有主動跟共同行動的夥伴們講。

  見坐起了身子的青年似乎也自知理虧而搔著臉頰,赤井不禁佩服自己的修養,竟然是一直到此刻才真正覺得火大了起來。「你是沒有昏迷多久,不過這個狀況,我倒認為不滿臉擔心才讓人覺得奇怪?」

  「……對,一般來說是那樣。呃……我很抱歉。」傷患老實地低了低頭,卻又還心有不甘似的,忍不住地補充了一句。「但那也是因為是你啊……」

  「哈?」

  「因為你很少露出那麼明顯的表情啊。所以我剛剛睜開眼睛,看到你的樣子,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。老實說被嚇了一跳呢……咦,你該不會是一點自覺都沒有吧?」

  看向那張皺著眉頭,明顯就是沒有自覺的臉,降谷又汗顏又是有點好笑。擺擺手,表示算了他不想討論這個。

  「比起那種事,你不用去協助善後嗎?居然待在這種地方偷懶。」

  「我們這邊需要做的善後根本沒多少,茱蒂跟卡邁爾就足以應付。說到他們,你之後也得跟他們好好道歉。」舉手制止張口就想抗議的傷患,赤井點亮手機螢幕,不意外地看見話中兩人早已傳來詢問的信息。

  「你一聲不吭突然就倒在車門前,把他們嚇一大跳。聽說頭部有撞擊痕跡的時候,卡邁爾臉色都白了,還說你該不會其實已經撞壞腦袋,所以忘記跟我們報告傷勢吧?」

  如果說剛剛感受到是些微的不好意思,這一下青年就是打從內心,禁不住要低下頭的感到羞愧吧。我明白了,他只能以低低的聲音這麼說。下次見面,會好好跟他們道歉的。

  「……那就好。」赤井回應的聲音卻也並不明快,他停頓了一會,開始思考起那矛盾的情緒究竟該怎麼措辭。

  「我知道你不是會因為這種短期合作、就忘掉立場上的界線,那麼天真的人。而且,絕對不會把弱點暴露給界線外頭的另一方。」

  降谷詫異的抬起頭,看向此刻正椅牆而立的男人。

  「而且我也不認為……你應該要為此受到責備。」

  那反而是你應該要感到驕傲的,身為國家安全人員的敬業。男人的眼神微微垂著,不像是在看著具有形體的東西。

  「但是,我還是希望能聽到你向他們道歉。因為在那個當下,你所身處的立場,就不再僅僅是因工作、而短暫跟我們聯手的半調子的同僚……」

  「至少說出對不起的那幾秒間,你們可以被稱為朋友。」

  閉了閉眼,他自己都能意識到這番話是多麼蠢破天際。大概是被大肆嘲笑也不冤枉的程度吧。

  然而,他就是永遠沒有辦法看慣對方緊抱著孤獨,而這份心情在不知不覺間已成長到失去了控制。

  在將宮野志保從廢墟中救出來時,少女看見了來人是他,便淡淡的請赤井助為轉達謝意。而男人則是在當時,才恍然得知,那名警察甚至無法告訴少女自己的名子。

  事實上,這次回到日本,他發現他幾乎無法告訴任何人自己的名子。與工藤新一的接觸,也僅止於解決事件所必須的最低限度。

  只有這樣透明人似的活著,你才能善盡自己的使命嗎?

  「……赤井?」結果愚蠢的話語沒有等來笑聲,一回過神,降谷反倒是略帶擔心的看著自己。

  「怎麼了,你該不會也帶著傷吧?一臉難受的樣子。」

  「沒有那回事。」想起對方不久前還形容自己為面癱,赤井突然覺得有點無辜的,卻是忘記了閱讀臉色可是堪稱對方的一項特技。「我只是在想些事,一些關於你的事情。」

  「咦?」金髮男子發出一頭霧水的單音。

  「你是個很特別的人。能夠為了保護甚至素未謀面的他人,用自己的人生作為籌碼來努力……雖然你做事情的方式,大概註定無法被包刮我在內的任何人,給全盤認同吧。但是,在無法認同的同時,卻又沒有辦法出言反駁。」

  「因為自己只要稍微深刻的想想,就會發現要做這件事情,這個世界上可能……根本不存在更好的方式。」

  依舊垂著那雙眼,赤井秀一沒有聲音地,很輕地嘆了一口氣。

  他說話的聲音,就像是在苦笑,卻矛盾地揉雜了誰都沒有辦法否認的真誠。

  「越是了解你,最後也只能越對你的一切感到尊敬。」

  有像你這樣的警察在,日本這個國家,也算是相當幸運了吧。

 

  話音一落,現場突然又是幾秒鐘的沉默。

  男人原本還略略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,這下卻反而是被拖延了太久的回覆,給莫名的警醒了。趕忙的快速思考起自己難道又踩中了對方的什麼地雷,他一面終於把低垂的視線連著頭一起抬起,看向了始終沒有給出一句回覆,只是靜靜聽著的降谷零。

  結果映入眼簾的,竟是對方一手摀著大半張臉,眼神尷尬地往旁邊移了開來。

  赤井秀一一下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消化自己的視覺訊息。

  但是,如果大腦的運作總算還勉強正常,他相信對方此刻的情緒表現,應該可以被稱之為害羞。

  「…呃……謝謝。你稱讚人的時候還真的是……既直接又大方啊。」

  ──所以就是這樣,我才不擅長跟西方人講話啊。

  從事這一份工作的人,可說是理所當然也可以說是咎由自取的,往往都得不到什麼真正的讚美。並且,多少年過去了,金髮男子也未曾、一次都沒有覺得,自己需要得到讚美過。

  可是,當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下,聽見如此不假一絲修飾、不參一點意圖、用詞又相當誇張的話語──

  從這個生來就不懂得撒謊的男人口中說出,他一時間竟無法整理自己的情緒。

  所以剛才露出難受的表情,不是因為哪裡有傷,而是因為在想著降谷零這個人的人生嗎?這樣的想法又緊接著,在他腦中拉出了最初對方提到的,希望他向兩位探員道歉的話語。那一連串的思緒像雪崩似的,嘩啦啦倒了曾經被稱為三面人、如今也家常便飯從事著臥底活動的、警察廳的頂尖菁英一臉──

  結局就是竟在對方面前露出了如此無措的模樣。

  而經過了幾拍延遲,金髮男子神色間的困擾,似乎終於謝天謝地的傳達給了赤井秀一。

  雖說在那之前,後者盯著他的眼神簡直堪稱是撞見了極光的觀光客,一個眨眼都不捨得。

  「……抱歉,自顧自說得太愉快了。」

  「……不會,不是你的錯。」

  降谷零嘴上是這麼說了。但是看著眼前完美人類的代言人,直到現在還沒能完全退去臉上窘迫;而反觀自己卻是從頭到腳,由內到外都是一臉怡然自得,赤井突然奇怪地感到有點對不起這個世界。

  總之,來講點別的吧。他就是這麼隨意地想想,然後驀然想起了,還有一件自己忘了提起的小事。

  「你醒來之前,作了什麼特別的夢嗎?」

  「特別的夢?」男子的話成功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,降谷張了張口又閉起,似乎不太確定該怎麼定義自己的答案。

  「怎麼了,為什麼這麼問?」

  「因為你剛剛醒過來之前的表情。擔心是一回事,不過之所以想把你叫醒,是因為剛才你的模樣,看起來有點不對勁。」

  「這樣啊……。」沒多久以前,還像搭上了時光機一般清晰又鮮明的記憶,又流過思緒裡。

  他彎了彎嘴角,藍色的眼睛裡卻沒有辦法看見笑意。

  「我當時看起來像是作了噩夢?」

  那聲音在赤井耳中既像是苦笑。

  再深刻感受時卻發覺,或許其中更多的成分是一種自嘲。

  「……不,大概不像。」

  但是赤井秀一所了解的,關於降谷零這個人的事,實在是太少。他沒有辦法得知,對方在睡夢中,回憶起了多少理應是幸福無比的時光;也沒有辦法明白,那些幸福無比的時光,如今竟成為了他人口中的噩夢、帶給人的將會是多大痛苦。說到底,他全部所能夠做到的,也只是這樣靜靜的,默默的注視著對方的表情。

  而他也不會知道,僅僅是這樣就能帶給對方多少救贖。

  「雖然,可能說不上看起來很幸福。不過,我想那更像是……正注視著曾經擁有過,而如今也小心翼翼珍惜著的,重要回憶的表情吧。」

  即使它如今已消逝到這雙手碰不到的地方。

  但你深愛著這些回憶,那心情不曾因此受到哪怕丁點汙染。

  聽著男人一字一句似是淡然,卻又帶著莫名其妙的、總是讓自己感到火大的、而最氣人莫過於總是非常正確的自信與篤定。降谷零發不出聲音,只有一隻手,在雪白被單上悄悄抓出幾道皺褶。

  正因為太過了解對方,了解男人靈魂中鮮少人得以覺察的、最根本的率直。

  從這個人口中講出來的話,才令他感到如此難以承受。

  「降谷君?」

  結果沉溺於思緒的幾秒間,一下就讓黑髮男子有隙可乘。

  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個身影已佇立在床邊,一隻手屏氣凝神的,神不知鬼不覺的,溫柔的撫上了他的頭。

 

  「──?!!」

  看著手邊人兒像是觸了電整個身子一縮,赤井覺得自己全身似乎也跟著僵了僵。有這麼討厭嗎?儘管似乎是理所當然的結果,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沮喪。

  還以為對方很快便會將自己這無禮的舉動強力制止,他等了等,預期中粗暴撥開自己的力道,卻遲遲沒有傳過來。

  最後還是赤井秀一自己收回了手,愣愣看著對方臉上的表情。

  「……你啊,是學過讀心術的嗎?」還有這句只讓他更加愣了的話語。

  「呃?」

  那五官深邃的姣好臉龐,看著對方,然後竟然是輕輕地笑了。

  不、什麼都沒有。張開的口,原本似乎是想四兩撥千金地這麼回答,就像他一直以來面對無數人,無數次做過的那樣。注視著祖母綠色的眼睛,那雙總是被評價為高冷、此刻卻像裝滿熱意的眼,還有像是永遠都退不掉,都開始成為了記憶中熟悉光景的黑眼圈──

  預備台詞便突然卡在了降谷零的喉頭,只有即將要分別的意識,不斷滔滔湧上腦海。

  「……上一個做出這種事的,」他指了指自己的頭頂。「也是群很好的傢伙喔。」

  看著赤井瞪大了眼睛,他想著也是,這或許是第一次、自己主動對誰講起了自己不慣於暴露於他人的過去。

  雖然,也僅止於這麼一句話而已。

  赤井秀一,那個令FBI引以為豪的、犯罪組織聞風喪膽的冷酷王牌,卻因為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,算起來還不滿二十個文字的話。

  在灑進病房內的西照中,瞇起眼睛,笑得就像是個小孩。

  那又是為了什麼呢?

  金髮男子再次感受到了迷惘的滋味,隨著分秒走向離別的指針,更夾雜些許悵然。或許,對方永遠不會發覺吧。但如果你有朝一日,終於還是找到了真相,或許就能夠了解、此時此刻的我為什麼必須懷抱困惑了──

  一個那樣好的傢伙,為什麼非得如此在乎我這樣一個人?

  降谷零幾乎要為此責怪這個世界的殘酷,赤井卻依舊對他笑著,帶著像諷刺劇場景一樣粗暴的殺傷力。

 

  那之後沒有過多久,病房的門就被再一次推開,兩個一身狼狽的FBI走了進來。大概是從現場也不休息一會兒的,直接跑過來警察醫院了吧,他們帶著清爽又明快的笑臉,然後若無其事地抱怨起了關於這次任務的種種。關於搜查局本部如何支援不力,公安方面又如何充滿繁文縟節,等等等等;盡情分享無關緊要的話語背後,又是一件工作無事落幕、所帶來的巨大的安心。

  而很罕見地,降谷無論在聽見任何話題時,都沒有像往常那樣張口反駁。只是像注視即將結束的電影一樣,珍重地聽著看著,微微笑著。

  聊得太過盡興的結果,最後還是傷患本人瞥見時鐘,提醒三人警察醫院的面會時間也即將結束了。於是探員們意猶未盡的道別,一面說起預定回國的日子,並無人表示異議的補充了一句。回去之後,要經常跟我們保持聯絡啊。

  「我會等你的消息。」

  尤其赤井秀一留下了這麼一句別有深意的話語,眼裡流動著一如那日在橋下看見的光。

  在兩位同事嗅到什麼不尋常氣息而來回的眼神中,他若無其事的接著說道,我可是從志保小姐那裡聽說你事件一結束就音訊全無的事蹟了。或許你有你的考量,不過即使用拐點彎的方法,還是多少留給那些孩子聯繫你的空間吧?

  因為即使嘴上不說,他們其實還是感到寂寞啊。

  沒有將降谷零本人的情緒拿作說詞,而是搬出了那兩個彼此都明白、彼此有多麼重視的青少年出來。銀色子彈的嘴角彎得狡猾,揮了揮手便轉身邁步,留下公安一臉無力的瞪著他。

  直到房門被帶了起來,他的視線依然離不開門把。

  思考著,自己當初究竟是出於什麼動機,偏要去說出會通知你的,這種隨時可能變成謊言的承諾?

  或許是自己心裡的某個地方,也在偷偷期待那樣的未來可以成真吧。可以不事為了什麼犯罪,什麼陰謀,什麼國家社會的偉大目的;僅僅是他這一個人的,心情無關緊要的轉變。僅僅為此,就能按亮手機螢幕,讓自己和對方的生命,再一次產生哪怕短暫的、微不足道的連結。

  可惜,那樣的未來似乎已悄聲無息地越走越遠。

  隨著分秒針一格格移動,越發傾斜的光線裡,病房的門又一次被推了開。微微抬起頭,他看見來人臉上滿溢而出的、焦急的神色,一顆心悄聲無息的沉了下來。

  「非這麼做不可了嗎?」

  「非這麼做不可了。」

  短短一拍停頓以後,他拾起床頭櫃上的手機,五指熟練地拆開外殼。

  在那裡,躺著一張小小的記憶卡,放在指尖上,就像雪片一般感受不到絲毫重量。

  辛苦了。

  似乎聽到同事低聲向自己這麼呢喃,他卻無心回答,只能轉過頭望著窗外的夕陽沉下。早知道會這樣,降谷零心裡想著,或許剛剛在分開之前,就如赤井要求的那樣向他們道個歉就好了。既然終究都要演成一場戲,不如就在最後,放下那一丁點對誰而言都再無所謂的矜持;去全心投入舞台上的那個自己,去演得更盡興一些不就好了嗎。

  因為即使是幾秒間也好,他終究是想完美演出的,演出自己所渴望成為的那個人。

 

tbc. 

 

終於寫到警察學校組啦!!!!

arrow
arrow

    jjaneyellow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