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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. 

  降谷的出院時間沒能趕在他們回國前,原本腦內計畫了許多私人行程,最後赤井也只能無奈放棄。
  不過,在航班起飛的當天早上,他還是獨自一人偷偷跑到了白羅咖啡。原本是打算連拐帶騙的把對方帶來,再看能不能順勢調侃一番的──雖然成功機率大概也是微乎其微,一面推開店門他一面漫不經心地想著。
  至於如今自己一個人前來這裡又是為什麼,就連男人自己也沒有想法了。榎本梓應該是還在那裡,但是那個叫做安室透的店員,已經無論去到哪裡都見不著了。這點自己應該是比許多人都更要清楚才是。
  即使如此,當他聽見店門搖響熟悉的風鈴聲,胸口依然一熱。
  當然,不會再有皮笑肉不笑的金髮店員迎上前招呼他,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他未曾打過照面的,陌生的面孔。他們彼此禮貌的微笑,赤井卻不等著對方帶位,逕直走向自己熟悉的那張靠窗桌,帶點蠻橫地坐了下來。
  男人曾經頻繁地光顧這裡,當時他不叫赤井秀一、那個他特地來見的人也不叫做降谷零。但這不影響他和他對話的樂趣,和對方不同,自己從來都沒有把「沖矢昴」當成跟自己相異的一個人物。僅是戴上一層薄薄的假面,骨子裡他相信他還是在過著自己的人生,也相信那之間和對方交會過的一言一語,都是真實存在著。
  沒有多久女服務生便過來了,遞出菜單,禮貌的詢問是否需要什麼。老樣子──那幾秒之間他猶豫著是否要惡趣味地這麼說,然後誇張揭示自己的身分,給女孩一個小驚喜。然而,他最終沒有這麼做。不是因為打消了念頭,純粹盤算著等到下次拐到了降谷零一起,事情會變得更加有趣而已。
  想像對方要發作卻又顧忌著榎本梓,而一臉憋屈的模樣,赤井一個人獨自笑出了聲。
  「雙倍義式咖啡,不要奶精不要糖。」
  才剛開店的時分,店裡見不著什麼客人,電視的聲音也就格外響亮。其中,有一條新聞引起了男子的注意。是關於從他們剛到日本起就一直吵得沸沸揚揚的,槍枝合法化的新聞。而這一次,主播帶著嚴肅神情道出了相當驚人的進展。
  這其實是件怪事,單手支著下巴他一面想著,他不明白這個可能性怎麼會在日本被突然地提出。而且,還一路高歌猛進地闖進了國會裡。
  和美利堅合眾國不同,日本是個警政根基強悍的國家,警察對於日常治安的掌控,一向比前者來得全面得多。再加上地狹人稠,個人主義的色彩淡薄等等,主張人人必須擁槍自衛的想法,就他所知一直都不是大宗。而且,這種跡象直到幾個月前為止都還沒有發生絲毫改變。
  挪了挪手讓端來的咖啡放下,赤井瞇起眼,想著電視裡正侃侃而談的陰謀論,倒也並不是全無可能。
  「咦,赤井先生?」
  卻是在他還來不及想得更多時,熟悉的男聲傳來,讓他小小的嚇了一跳。
  「卡邁爾?」
  「早上好。」有點不好意思地微微頷首,走進白羅店裡的,正是算來應該是二次光顧的安德烈搜查官。曾間接聽說他對初訪的評價並不甚好,因此在這裡撞見對方,讓赤井秀一覺得相當訝異。
  「請問需要什麼呢?」
  男服務生輕快的聲音傳來,而卡邁爾也沒有拿起菜單,毫不猶豫就點了一杯美式加一份火腿三明治。
  「……啊,三明治讓我也追加一份吧。」
  「了解了。」
  瞥了眼服務員轉身的背影,再回過頭來,看看同僚臉上微微的心虛。赤井第一時間有了點戲弄同事的想法,後來轉念想想自己誰也不告訴地偷跑來這裡,難為情的程度大概也是不相上下,這才決定作罷。
  「真的很好吃呢。這裡的火腿三明治。」於是他只是淡淡地講了一句。
  「……啊啊。」
  「咖啡也是一絕,無論什麼種類,總是有令人驚豔的完成度。」
  「這個…我只喝過一次,也不是很清楚……」
  不過,大概會是那樣吧。他嚅囁的補充,看見對面喝了口義式的男人微微一笑。
  兩份三明治和美式咖啡很快送了上來,兩個本來也不多話的人,很快地便默默開吃。味道依舊很好,比起記憶中,卻還是令人遺憾地打了折扣。赤井相信對方也是這麼想的,想要開口說點什麼,又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以說。
  結果打破兩人間沉默的,是一句小心翼翼飄來的詢問。
  「不好意思,請問……兩位是很久以前來過的客人嗎?」
  默契地轉過頭,榎本梓正帶著有點緊張的神色站在他們桌邊。是啊、搶在卡邁爾還沒張開嘴之前赤井秀一搶先回答了,不過說是很久以前,大概也就一年前左右吧。
  「請問怎麼了嗎?」
  其實最後一句話還不用問出口,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了方向。長髮女孩雙眼亮了亮,然後緊接著,露出稍稍有點緊張的神色。
  「一年前……請問,您可能記得不太清楚了,但這裡當時是不是有個,嗯……藍色眼睛,金色頭髮,皮膚有點黑……」她伸出手往自己頭上二十多公分處比了比。「大概這麼高的男店員?」
  看著兩人不回答,女孩大概以為他們是記不清楚,又想起什麼似地趕緊補充。是個大帥哥,超級帥。她握起拳一面說一面上下揮動一面說著,會造成女高中生在網路上集體暴動,令人有點困擾的那種程度的帥。
  「啊,不過他是個很好的店員喔!客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很喜歡他,料理超級好吃,買東西也都總是能買到最划算的……咦,好像無論做什麼都做得很好……。咦咦,不對,我怎麼會講到這裡來?」
  噗哧一聲,梓的話還沒講完,又瘦又高的那位客人已經忍不住笑了出來。並不是格外誇張的笑,只是帶著滿臉有趣,凝視著發話者的那種表情。這一下就讓榎本梓感到有些困窘,噘著嘴問道,請問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?
  「不,沒什麼。只是,我知道妳說的那個人。」
  他也只能這樣淡淡地對她這麼講。雖說來這裡的次數不少,但他沒怎麼跟這女孩講過話,更不曾聽她、亦或是白羅咖啡廳的任何一個人員或常客,描述過「安室透」的事。
  令人有點困擾的程度的帥。默默把這句話記到了肚子裡,赤井秀一表面波瀾不驚,詢問道請問那個服務生怎麼了嗎?
  「他……現在不在這裡就職了。不過,很多我們使用的菜單,都還是他在這裡工作的時候,幫我們留下來的……」
  少女的言語中,不難感受出落寞之色。她接著問道,三明治跟咖啡的口味,果然還是變壞了嗎?
  「雖說配方是留了下了,但手藝果然還是有差距呢……」
  從兩人的臉色中得到了答案,梓垂下了頭,顯得有點沮喪。或許也不僅僅是因為食物口味的關係吧。赤井斜了斜眼,並意外的發現卡邁爾正好也向自己望過來,帶著同樣的掙扎表情。
  「呃……其實,妳說的那個人,」半晌之後,兩位探員中長得尤其兇惡的那位深吸一口氣,語氣促狹地開口。「是我的朋友。」
  因為之前曾經來過這裡,和他碰巧說過幾句話。不等女孩張開嘴巴,他急急的接著說,除此之外的事情我也不清楚,只是因為聊過一會天,就這樣。他現在住在哪裡做些什麼事情,也全然沒有人知道。
  只是,前陣子偶然,還有在街上遇見過他。
  「他看起來……過得很好,很有精神。」
  美式的蒸氣還在若有似無地悄悄冒著,剩下幾口的三明治,被魁武男子捏在手中。像是對自己剛剛說出口的話感到不知所措,他又轉了頭,看向對面座位上他顯然很是尊敬的同僚,沒想到對方又恰巧也正看著他,帶著一抹有趣的微笑。
  看赤井沒有露出責備之色,卡邁爾似是也放了心,緊縮的肩頭垂了下來。
  「哈啊──。」
  結果,吁出了一口長氣的人,卻竟是始終抱著托盤站在一邊的女孩。當然,這口氣不是為了卡邁爾而吁的。微微垂頭後,她一下子直起身,顯得比實際年齡還要幼小的臉上,緊接著綻出了太陽一樣的笑容。
  「那真是太好了,謝謝您告訴我這些。從他辭職以後,就一直連絡不到他,我還以為是出什麼事情了呢──」
  太好了,過得有精神就好。
  女子的笑,就跟向日葵一樣乾淨又發著暖意。不過我是不會認輸的,總有一天,我也要做出跟安室先生一樣的味道哦──一面這麼宣言她一面插起了腰,幹勁十足的。忽然又露出甜美的笑容,對兩個大男人說道,到那個時候,還請務必前來品嘗。
  「啊啊,一定。」
  帶著濃濃的擅自決定的味道,赤井不假思索這麼回答。榎本梓似乎更開心了,看著綠眼男子已經空了的盤子,便問道還需要點什麼嗎?男人笑著搖了搖頭,說著,飲料和食物的話是已經夠了。
  「不過,如果可以的話,能不能再跟我們說說?關於那位安室先生的事情。」

  榎本梓答應得很樂意,比兩人預想中還要真誠的樂意。她所知道的故事,也比他們預期的還要更多,更有趣。
  這是個咖啡廳,那也只是一些市民們來來去去吃吃喝喝的日常,本來是不應該有什麼讓兩個槍林彈雨中行走的探員,覺得有趣的故事。但說也奇怪,那個話中主角的男人,似乎就是具有這種魅力;讓即使只是吃吃喝喝的日常,也成為充滿人性色彩的,又不失機靈巧智的小故事。
  「……後來,那個老婆婆曾經問過我,現在店裡沒有熱水了嗎?」榎本梓笑了笑,「我才知道原來是那麼一回事。」
  「他真的是個很好的店員,對不對?」
  他當然是個很好的店員。事實上,依赤井秀一之見,他幾乎是個很好的任何人。然而,他沒有回答女孩。相對的,男子抬起了頭,碧綠色的鳳眼,又帶著那抹有趣,看向坐在對面的同僚。
  卡邁爾頓了一頓,然後那張兇相的臉上,有點不好意思的,卻又很真誠的露出了一個笑容。
  「是啊,他是。」
  咖啡廳的門口,風鈴聲又響了起來。榎本梓跑去應門了,而赤井將整個身子靠上椅背,像吃飽喝足的老虎一樣,露出滿足的表情。
  雖然安室透已經無論去到哪裡都見不著了,甚至沒有留下一支電話,一張照片,任何可以證明一個人曾經存在在這裡的蛛絲馬跡。
  可是這裡有人記得他,店長、店員、曾經到訪過的老老少少。不只記得,甚至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掛念著,擔心著他。即使隨著時間流逝,這唯一的證據也終將消失在歲月裡,安室透將成為夢境一般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過的存在,一如他本人所願。
  但至少此時此刻赤井能覺得他就在這裡,他甚至覺得沖矢昴也就在這裡。
  「太好了呢,赤井先生。」
  他聽見卡邁爾的聲音傳過來,而不明白對方意思的疑惑的嗯了一聲。面前的壯漢抓了抓頭,像是對接下來要說出的話,感到有一點尷尬;不是他自己尷尬,是替對方覺得尷尬。不過,看見了綠眼男子剛才的表情,他最主要感受到的情緒,依然是欣慰的。
  「能夠見到降谷先生,解開一件心事。真是太好了。」
  赤井一下瞪大了眼。
  眼前卡邁爾還在抓著頭。其實如果只是這句話,男人還不會覺得有什麼的,偏偏對方眼神裡面的不好意思,正表達了他對這句話的脈絡有那麼一些特別的解讀。是很少人會把見一個普通朋友當作一件心事,而如果只是提到同事的一個普通朋友,更不需要像此刻眼前這個魁武大漢一樣,露出這麼不好意思的表情。
  他想他大概猜出同事的推測對了哪些,又錯了哪些。
  不過有些事情他顯然沒有辦法就這麼向卡邁爾解釋,只好舉起手姑且先向對方澄清,自己可還沒有告白。
  「還有很多要解決的事情,長路漫漫呢。」
  「咦……!是這樣嗎。啊啊,是這樣啊。」男人臉上的表情是真心替對方覺得惋惜。「不過,這總算一個好的開始,」像怕對方感到沮喪似的他趕緊補充,「而且我覺得赤井先生很有機會。」
  淺淺笑了笑,他儘管很想吐槽對方不在狀況內心裡,實際上卻也覺得感謝。這種事情不是隨便講出去都絕對會被接受的,儘管他本人對那種五四三的眼光,從來也都不怎麼在乎。
  「不過你覺得……是不是先不要跟茱蒂講?」
  「啊……大概……。」卡邁爾的音量一下變輕了。兩個男人沉默著,帶著一種男人與生俱來的默契,對視了幾秒鐘。
  然後個頭比較大的那方稍稍歪了歪頭,臉上露出像是想到了什麼,什麼很奇妙的事的表情。
  「不過我覺得,她搞不好已經知道了。」
  「咦?」
  「只是搞不好,應該說,我覺得她或許有想過這種可能。就跟那個時候一樣,就是赤井先生你為了騙過組織,假裝被水無玲奈殺死的時候……茱蒂小姐也一直說她有種感覺,只是想不清是什麼。」
  大漢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,「就是傳說中的那個吧?女人的直覺啊。」
  拿起馬克杯,他一口將剩下半杯美式喝乾。
  而開始熱鬧起來的咖啡店裡,電視的聲音還在繼續:「對於這份不具名的指控,目前美、日雙方,都未有任何政府單位發表回應。然而,相關的猜想,已經在網路上蔚為風潮;是否這次槍枝合法化的提案,和美國國家力量的介入有所關聯?……」

tbc. 


寫白羅令人身心治癒TT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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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jjaneyellow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