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M20延伸相關私設有)

 

 

06.

 

  「這可真是稀奇。」

  懶洋洋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,他當然知道那是誰,只是絲毫沒有要搭裡的意願。捧起冷水潑了自己一臉,青年順手抓過酒店的毛巾,一面不意外的聽到房間另一側,往陽台的落地窗被拉開的聲音。

  「今天的我何德何能,居然把你留在了這裡──波本?」

  他的喉嚨甚至還沙啞著,於是比以往更加變本加厲的懶得開口。只是定定地瞪著鏡子裡的自己,儘管五官已被拭乾,那頭不斷滴著水珠的白金色的髮還是讓他有些不滿意。

  於是拿著毛巾往頭上猛力揉了一陣,才慢悠悠從浴室裡晃了出來。

  「可能因為這次還挺舒服的。」

  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這個,連青年本人也沒有預料到。

  蓄一頭長髮的亞洲男子不出意料之外正叼著根菸,聽到這樣的發言似乎也愣了一愣,波本幾乎能看到那支菸嘴被下意識地咬出一個齒痕。不過他很快便會意過來,於是修長手指夾住了那隻無辜的菸,把嘴巴騰出來吁了口氣。

  夕日的顏色是紅的,連帶原該是灰色的雲霧,還有青年那頭趨近於銀白的髮,都被染得帶著點壓迫感的艷麗。就像鮮血的顏色。

  多荒謬的行為,而那位同伴的死還不過是昨天的事。

  「承蒙誇獎,備感榮幸。」黑麥緩過勁來的速度倒是很快,還有趣的微彎著腰,做了個敬禮之意。

  波本其實覺得很累,沒有戰鬥卻渾身都疼,飯也吃了卻覺得世界失去重心似的天旋地轉。酒店的樓層很高,他們就靠著陽台,下方是下班時段正川流不息的車潮;他想像著,只要把身體輕輕一斜,那些堅硬的板金將把自己的身體撞成一塊一塊。

  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疼了。

  他挑了挑眉,水藍色的眼睛往男人臉上一瞥,然後輕挑的彎起嘴角。「這可不是總算有點進步了,才誇你一下嗎。」

  太陽真的快下山了,波本想著,不過很快又會是下一次日出吧。到那個時候,這頭像是透明的髮也會隨性的變回淡淡的鵝黃色。

  滿眼艷紅中卻有一抹祖母綠是恆久沒有改變的,不論浸在多濃的染缸裡,都像是疾風中巍然不動的傲竹。

 

***

 

  日暮的時候他們終於是來到了摩天輪旁,抓著兩人一道負責排隊的空檔,一直懸在心頭的懷疑就這麼被問了出來。

  「你是真的不清楚?」

  瞥見青年臉上驀然一愣的表情,赤井秀一想著這個問題終究是問得太突兀了,即使在發問的當下他說不清為什麼的、就是覺得對方會理解他要表達的事。數年的相處,到底是累積了太多自以為了解對方的錯覺。

  他暗自在心中拍了拍臉,眼前的人是降谷零,或者說他已經決定好將他當成降谷零對待的,儘管多少有些令人寂寞。

  ──與其說是錯覺,或許更多是自己不願將相識時間縮短計算的不甘心吧?

  「我是說──」

  「──詳細情形我也不知道,但是聽苦艾酒說,她是俄羅斯邊境戰產生的難民。」

  赤井臉上的表情寫滿了訝異,轉過頭卻發現對方甚至沒有看著自己。水藍色的眼睛只是一個勁的往開始泛紅的天空眺望著;曾經成為主打的燈光表演,現在似乎是被取消了,而使他們能見到的只有似晴似陰的日暮,和鑲上橘紅邊緣的片片雲朵。

  「而且加入的時間早了我們十幾年,當時還是個孩子吧?」

  波本在組織中的工作是調查,而公安給青年的工作大約也是異曲同工。對於不擔任這個職務的自己,這些情報都是未曾聽說的;然而光是此刻端倪著俊秀的側臉,他幾乎就可以猜出,類似的故事在組織中絕對不只這一個。

  「我只知道她曾經差點被組織處決。」沉默了一陣之後赤井還是先開了口,「我能想到最大的可能性,大概是她也曾經試圖脫離那裡,甚至做出什麼不利於那群人的事吧?可是並沒有成功,一個人的力量畢竟太渺小了。」

  察覺零已經收回了視線,他笑了笑,鏡片下瞇著的綠眼像能讀透人心的X光機。

  「所以這個願望,就交給我們了──你就當作她是這麼對我們說的吧。」

 

  「……臉皮真是厚呢。」

  「沒關係吧?偶爾厚顏無恥一點,人會活得比較輕鬆。」

  青年瞪著他看了幾秒,然後像是被打敗了似的無聲嘆了口氣。了解這是對方接受了自己意見的表示,赤井秀一愉快的往懷裡一摸,才想起自己此刻不該帶著香菸的──然後回過神來,一隻前端成球狀的不明物體已經抵上了他的臉頰。

  安室透臉上掛著有些好笑的神情,端倪著男人那一臉驚訝。

  「咖啡口味的。現在的小孩品味真老成,你說是不是?」

  搞得他說聲謝謝還顯得奇怪,只好乾笑兩聲收了下來。

  其實是齣老戲碼了,以往在不允許抽菸的場合,他菸癮一犯還是下意識就往懷裡掏。跟這傢伙搭檔了幾次,某天當他把手從懷裡抽出,嘴角旁就已經是這副光景了。

  趁這個機會把菸戒了如何?二手菸對你的女友可不好。還記得波本笑得帶點猖狂,自己卻是盯著他的臉硬生生愣住了。

  也許就是那個時候吧?

  沒事幹的雙手習慣性的插回了口袋,他有些笨拙地把糖果在嘴中推了推,不意外的看見金髮青年瞧著自己的表情是一臉樂呵。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,自己就已經掉了這個爬不出來的無底坑吧。

  無論如何,對於對方能夠不再彆扭的面對這份默契,他感到很開心。

  「與其說是交給我們,不如說是交給了孩子們吧?」

  再開口的時候安室透的語氣已經輕鬆了不少,像是在跟自己宣告情緒化的發洩到此為止。「海豚的吊飾……我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,不過聽風見說,她到最後都把那個東西帶在身邊。」

  「託付給小孩子?太胡來了吧。」

  「嗯──是如何呢?我覺得可不一定?」往遊樂園的方向掃了一眼,這次能夠清楚的看出藍色的視線對準了一個小小背影。「裡面可有個長大後大有可為的傢伙。」

  「被工藤君知道你把他算在『孩子們』裡的話……他可是要生氣的。」

  「是呢……」提起這件事零又不由得有點感嘆,說出來的話擺明了就是仗著對方事實上並不在這裡。「不過今天這一趟,我怎麼想都像是帶著五個小孩子。」

  在各種意義上。聽著對方這麼補充,男人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,他明白這句話並不是對這趟出遊的抱怨。

  「是啊,就像家族旅遊似的。」

  其實赤井秀一多少也有所預期的,在說出這麼一句話的同時,氣氛也產生了微妙的改變。

  青年不傻、更不遲鈍。自己有意傳達的訊息,其實降谷零肯定也早已明白。

  赤井看著對方微微歛下了眼瞼,淺金色的睫毛被西照曬得火火紅紅,和清藍色的瞳多少顯出了一點不搭調;他不喜歡讓這雙眼睛染上這樣的眼色,即使自己能做的再怎麼有限,依然想保護那抹水泉一樣的藍。

  「零君,我──」

  「──赤井你知道嗎,」柔和聲音阻斷了話語未竟的後半,赤井瞇起了鏡片下的眼睛,看向俯瞰起園區的青年。「羽田先生──你的弟弟,預計今年冬天就要結婚了。」

  零的聲線幾乎是平靜的,卻又不是波本那樣,好似掐掉了靈魂中本應富有的感情。那樣的聲音像潺潺流水,不是強硬的試圖隱藏、試圖破壞,而是柔和卻堅定的,帶點遺憾卻沒有徬徨。

  「我啊……從很久以前開始,就已經下定決心要把人生作為保護這片土地的棋子。因為這是很多朋友的夢想,應該說曾經是我們共同的夢想。現在他們沒有機會繼續了,所以自己要連著他們的分一起努力,我是這麼想的。

  可是啊,這些日子裡我看到了很多很多,在走出組織、走出我們現在身在的世界之後……看到了我差點都要忘了的,非常美麗的事物。」

  秋日下午的大街、人來人往的服飾店裡、手足之間儘管不多,卻每一分都如此真實而不可撼動的回憶。

  「直到那個時候我才在想,啊啊、原來自己一直以來保護的是這麼重要的東西──」

  不僅僅因為被誰託付著,而是發自真心的覺得,自己能夠有守護它們的力量真的是太好了。

 

  降谷零笑了,藍藍的眼睛中帶著不加矯作的悲傷,更多的卻是對眼前所見的光景、為夢想中的光景,感到欣慰而笑得心滿意足。

  「我啊……希望在這一切結束以後,你能回到你所守護的東西身邊,獲得你該獲得的幸福。」

  和朋友、和愛人、和你終將擁有的家一起生活,一起成長,一起老去。

  那是降谷零作過最美的美夢。

 

  他發覺自己竟然是有些想哭的,卻又為這樣的自己感到好笑。

  有什麼辦法呢,如果對方不哭,那至少讓自己代替著為這份痛楚做些發洩吧;赤井秀一卻也不曉得該怎麼將翻上喉頭的心緒化為言語的,他突然想著或許在傳達感情這部分,自己能夠做到的,其實還遠遠及不上眼前人。

  最後他只是輕輕拍上了那頭白金色的髮,在對方有些訝異的注視下,笨拙的試圖張了張口。

 

  「昴哥哥──安室哥哥──!!」

 

  然而男人還沒有說出什麼,稚嫩的呼喊從身後傳來,帶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。像是不需多言的默契,他們各自拉開了半步的距離,再回頭的時候、也已經不再將自己視為降谷零或赤井秀一。

  孩子特有的、水靈的目光在日暮裡顯得更加耀眼的,他們奔跑至兩人身邊,像是把周遭一口氣拉上了一層彩色光暈。

  「太好了!快排到了呢。」

  「啊啊,是呀。幸好人沒有很多,很快就能搭到──咦?」

  安室透眨眨眼,像是被眼前的巧合小小的嚇了一跳。順著他的目光、孩子們睜大的眼睛抬起頭,然後不約而同的,清亮聲音發出了驚喜的歡呼。

 

  「是燈光秀──!」

 

  「原來是留到了晚上啊……。」青年的聲音帶著點讚嘆,在逆光的角度裡,露出了有些懷念的表情。

  「我還以為沒有了呢!」

  「太好了──一直還想再看一次的──」

  「從摩天輪頂端看一定更漂亮吧?!」

  看著安室透再一次被孩子們圍起,男人淺淺彎起了嘴角,卻是突然感覺到袖口被誰扯了扯、才發覺落後著幾步的柯南正站在一邊,表情帶點擔心的。

  「沖矢先生……」少年的聲音有些猶疑,「你們剛剛在說什麼嗎?」

  看向那張微微顯出歉意的臉,沖矢昴笑了笑,回答了一句沒關係的。

  不需要著急,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。

  摸了摸少年的頭,他用口型說了聲謝謝,連帶著一旁的棕髮少女一起。他說著,接下來我會自己想辦法,不用擔心。

  赤井卻是沒能看見棕髮女孩臉上的神情,和燦爛燈光掃過之後,空氣中迅速黯淡下來的灰燼;在那個太過繽紛的夜空下,他竟短暫的忘卻了那位青年與自己的世界,一直都是那麼冰冷而殘酷無常。

 

-tbc-

 

一個到這裡才寫完楔子的感覺究竟是(。
可是實際上要收尾了,這稀爛的節奏感_(:3」ㄥ)_(大反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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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jjaneyellow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