※時間@澤村進青道的前一年,私設如山

 

 

 

  御幸一也是個幸運的孩子。他從來不缺什麼需要的東西;能夠打自己最愛的棒球的才能,讓超商阿桑給所有東西打八折的俊臉,還有一個父親能品嘗他日日進步的手藝。就連本不該屬於他的號碼,都在陰錯陽差之下,像是天上掉下來一樣落入了他的口袋。

  如果你認識一個青道棒球部的選手,在御幸一也進入球隊時正好是二年生的那一代,他會告訴你,這個事情大家都萬萬沒有想到。原本站在那位置上的人名叫瀧川克里斯,從很久以前就是球隊的希望之星。沒有人想過會發生那麼一場意外。這一位原本的正捕手是個不打折扣的天作英才;的確是有多少後輩私下閒話過,說他多麼陰沉古怪又親近不得,他們卻是不會知道在出事以前,他就算不說平易近人、也怎麼看都是個溫文有禮的孩子。

  變化的發生大概就在那一年的春天,正是御幸一也進入這支球隊的幾個月前。當他們再一次碰面,瀧川克里斯這名子,就已經成為一個少年有些認不得的人了。

 

***

 

  「你好,我是今年春天進入這支球隊的御幸一也。請多指教!」

  「啊,加油吧。」

  然後他們錯身而過,那位黑髮少年的眼神依然直直對著前方,甚至沒有掃過那張認真的臉龐一眼。

 

***

 

  逼近百人的球隊裡正取永遠是一場生存之爭,御幸一也自詡對這點一直看得透徹,對於競爭既不排斥亦不畏懼的他,一直覺得這正是自己適合的場域。他覺得自己是尖銳的,所以總是處處刺著別人;就像當初在走廊上打的那一聲招呼。少年以看著未來對手的眼神看著他,想像對方也會對上那樣的視線,然後在眼睛中燃起他們那一類人所特有的,美麗的驕傲的鬥志。

  可是那兩雙眼睛沒有對上。瀧川克里斯就那樣繼續往前走了,漆黑的瞳孔一逕對著前方長長的走廊。

  就像那是一條漫無止境的路,在走到終點之前總是不能倒下的,儘管從來沒有人能說出終點在哪裡而路上布滿尖刺的荊棘。

  少年沒有回頭,倒是那位後輩一個轉身後就一直朝他注視著,十五歲的稚氣還沒真正脫全的臉上浮著一點惶惑。

 

  御幸一也看人臉色的本事並不差,有時候他會覺得這歸功於那位喜怒不形於色的爸爸。當初是抱著總之沒有人不愛吃東西這樣生物學的原理,十多年日子過去了,孩子也總從弄點飯總是能讓他的心情好起來吧,進化到了看得懂什麼是父親愛吃的、而什麼不是的階段。

  當時他是直直的瞧著瀧川克里斯,那對直視前方一瞬不移的眼睛,就那樣一直留在御幸一也的記憶裡。當天晚上他久違的失眠了,很多事情快速的流過腦海,然後定格,在最糟糕的那一個可能之上。

 

***

 

  「前輩,要喝點什麼嗎?」

  那天訓練依然持續到了天黑,他從室內球場一出來就聽到熟悉的聲音。就在於夜幕下發著微光的販賣機旁,那位少年一邊肩上還擱著金屬球棒,似乎是剛練習完的模樣;一身汗卻是早已經退得七七八八,雙頰上練習過後當有的紅暈也已經找不著影子。

  他在這裡等多久了呢?

  黑髮少年不是會在這種問題上糾結太久的人,不過一瞬間的猜測是難免的。御幸倒也坦然,似乎穿幫了也無所謂的樣子。

  「咖啡可以嗎?」他只是努力思考著關於這個人稱不上多的相處記憶,「還是紅茶?」

  「……茶就可以了,謝謝。」

  少年掐指算著硬幣,然後幾聲匡噹之後,取物口掉出一罐紅茶,一罐彷彿明日沒有晨練一般的黑咖啡。這樣隔天起得來嗎?他接過紅茶的同時皺了皺眉,一下讓人想起他們都熟悉的、那個總會關心身邊朋友的青少棒領袖,最後卻什麼也沒說。

  已經多久了呢,如此自己都對自己感到陌生的日子。

  拉開紅茶喝了一口,半溫不涼,就是罐裝飲料該有的味道。

  「前輩今天也練習到很晚呢。」另一邊那位新人已經蠻不在乎的咂了一大口咖啡,味道大概也不怎麼好,總之咖啡因還是足量的就夠了。「是在做體能訓練嗎,還是和哲前輩他們一起的揮棒練習?」

  「都有吧,畢竟兩個都還有很多需要加強的地方。」低沉的聲音頓了一會,「大會要到了,大家都希望能抓緊時間。」

  「是這樣啊……」

  一般這個時候應該要來一句辛苦了,然後對話就可以普通的結束。像那次在走廊的短短幾十秒,兩個人可以不痛不癢地擦肩而過,他保有他那份鬥志與青春,他繼續走上不知道終點的旅程。

  御幸一張嘴開了又闔,有什麼欲言又止的梗在喉嚨,在兩股拉扯的力量中間猶疑不決。那真是不像自己。可是從看到那樣眼神的一刻起,御幸一也發現他很難剷除自己多管閒事的疑心。

  可能那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,對這個人的感情終究和對別人有些不同。

 

  「前輩這麼多的練習,身體的負擔還可以嗎?」

 

  少年的聲音小心翼翼的,他知道以他們的熟識程度問這句話很有些突兀。一個小小新人,向前輩關心這種事也未免顯得無法無天。然而這是他人生中少見的無可奈何的不合時宜──他覺得自己必須賭一把,明知結局理當就會是無功而返。

  克里斯的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來,他知道那裏面升高的是戒備。不合時宜的下場就是如此,他一直知道的,隨時要做好被惡言相向的準備。

  「怎麼突然這麼問?」

  「沒什麼。只是覺得,如果前輩身體不舒服的話,還是跟監督他們說一聲會比較好。」

  總之是真的豁出去了。

  反正破罐子破摔,就算對方想到什麼奇怪的可能性,總之自己真正的動機是沒什麼不純。他真要誤解就讓他誤解去吧──這一輩子被討厭的事情沒有少過,有時候被揪起領子來打,日子久了他發覺自己其實也並不怕痛,或是他人冷冷的憎惡的眼神。

  因為人的心意是注定無法相通的,他已經學會了不去強求。

  「我的身體沒有什麼問題。」黑髮少年的眼睛瞇了瞇,他這才察覺那張帶著西方味的臉孔上,鑲著的是一對金色瞳孔。「我自己的事情,會自己好好考慮。」

  少年沒再接話,點了點頭。話題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,他以後還能做的也只剩祈禱一切是自己想得太多。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的猜測有多大程度是無憑無據的,克里斯在近期的比賽中依然表現完美,依然是大人們最引以為傲的、期待的希望之星;而他手上那些不能稱作證據的證據,只是那天輾轉反側的當口,胸口怎麼樣都壓不下的躁動的不安。

  ──只是那天所望見的眼神是那麼似曾相識,母親離開了那段日子,年幼的自己也總那樣看著前方。

  可是這世界總有著怎麼樣都無法傳達到的呼喊,多麼希望不要走的人最終也都走了,徒留一地零零落落的感傷。他一口乾盡罐裝咖啡,然後不失起碼禮數的,向對方微微地笑了笑。

  「那麼,前輩晚安。辛苦了。」

  「……晚安。」低沉的聲音微微愣了一下,克里斯回禮似地下意識點了頭,看著御幸俐落起身的背影。他揹起那隻也不曉得是真有在練還是做個樣子的球棒,那棒身如今也只勾得到他腰間了──他還記得當他們第一次見到,那球棒像是能把他整個人壓垮似的。

  「你也要注意,別讓身體負擔太大。」

  原本轉身離去的動作一下子頓了住,御幸有點驚訝地回頭,才不期然的發現對方居然也正往這看來。

  就那麼輕而易舉,兩個視線對了起來。

  他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麼,最後還是對方先出了聲音。

 

  「回宿舍嗎?」

  「咦?是沒錯……」

  「是在四號室對嗎?一起走吧。」

  「好的……啊,這個我來拿吧。」

  總是顯得進退自如的後輩極難得顯得有些忙亂的,卻還是堅持幫對方提起球具包。抓著這個空檔,克里斯在前頭領了半步的距離,兩個人像是一前一後卻又交錯著的,一路往宿舍方向走了過去。

 

***

 

  御幸一也是個幸運的孩子。他從來也不缺什麼需要的東西,就像小時候問起他寂不寂寞,他笑嘻嘻地回答道有這麼多自由時間真好。

  那個背號跟了他的當年夏天,他的名子被印到了雜誌上,加著青道救世主這樣的副標題。可是那一直都是掉下來的,是打天上掉到他手中的號碼,即使全世界都忘了他也始終要記著。

  那年夏天的最後,有人拿著錄音筆向他問,那麼在這個隊伍裡,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?

  開口的前一刻他的目光迎上了那雙金黃,聲音突然就啞了下去。

 

-fin-

 

總之這次是兩情相悅沒有錯的OTZ......(誰會知道
另外,雖然跟內容依然沒有半毛錢關係,但是整個文風是企圖模仿白先勇的永遠的尹雪艷。我真的不是對這個作者有什麼偏好......只是最近國文課一直在看台北人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......(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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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jjaneyellow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