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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Protagonist Neil) 而我們終將能一起老去

 

*假設主人翁是在電影結束後遇見尼爾,後尼爾逆行回到電影開始前。但尼爾並不是麥斯。

*分成前後兩篇,連假結束前會更完。Happy ending。

 

  那之後的日子過得很漫長。

  一部分是因為,能做的事情太多,饒是精英如你也被排山倒海的待辦事項吞沒。一部分又是在那洪流中你被逼迫著做了太多你不願的事,沾了越來越多無辜的血,你的信條在這些血中一點一點被消磨掉。

  然後你漸漸發覺,還有很小很小的一部分,是因為你正在等著跟一個人遇見。

  兩年的時間,足夠你去想很多事情。在這段時間裡,作為少數知情者的凱特、以及麥斯,一直都在你的身邊。麥斯長大得很快,而且聰明,還不到小學畢業就說了將來要研究醫學。

  不知道是在這其中什麼時候,凱特一面用著午餐,一面微笑看向你。她說,我從來沒有想過,一個男人能對女人有如此忠誠的友情。

  你以為對方是在挖苦你。

  然而,那雙藍眼睛裡面竟找不到一絲敵意的線索,你最後只能茫然的聳了聳肩。

  有一天你突然回頭,感覺在這兩年中,你世界中絕大多數的齒輪,都仿佛用十倍速進行著。每天有成噸的應盡而未盡之責,你幾乎忘了所謂自己的生活是個怎麼回事。然而,在構成你生命的如繁星大海般的眾多零件中,卻有一個小小的部分,仿佛被這加速運轉、充滿幹勁的大環境給忘卻了。

  他獨自遺留在你看不見的角落,靜靜把時間在自己身上凍結。

  直到兩圈的公轉過去了,地球又走回當初你們相遇時的位置。

 

  「尼爾。我想你在找的人是我們的二年級學生尼爾,下堂課開始時,你就會在這兒見到他了。」

  二年級。你沈默不語,這個數字只是靜靜被刻在你心裡。對你來說,此刻一切都清楚了,就像X光片被洗出來那一瞬間,早就鑲在上面的命運被呈顯在你眼前。

  尼爾曾經笑著對你說過,他今年三十,正好是進得了學校也能入自由港的黃金年齡。

  你知道,你還有四年的時間,去經歷他口中那些你會喜歡的瘋狂事情。

  「我可以好奇一件事嗎?」

  教授的目光從老花眼鏡的上方飄來。你隨手收起了證件,「取決於妳好奇的是什麼,教授。」

  「你們為什麼會找上尼爾?」

  該怎麼說呢?這個問題的答案與其說是你不知道,不如說是在這個世界上,並不會有人知道。或者又可以說,答案並不存在於他們所在的這個時空間吧。

  「他是個很優秀的學生。」老教授顯然並不喜歡沈默,一邊翻著桌上的紙頁,主動接下了話頭。「儘管主修是物理學,但我總有種感覺,他不論主修任何專科都能有所成就。不過,上帝在給了他才能的同時,也公平地奪走了許多吧。顯然就是如此,沒錯,他確實很適合成為你們的一員。」

  妳在說些什麼?問句不經思考便衝口而出。教授驚訝地抬起眉毛,似乎本以為你肯定是將尼爾查了個刨根究柢後才走到這裡。為什麼人們對CIA總是有這樣的誤解?

  「他沒有家人嗎?」

  「不清楚,不過我未曾從他身上聽聞任何家庭的影子。」

  「沒有朋友?」

  「我們的年級裡沒有人討厭他,而且幾乎公認他是個善體人意的傢伙。但要知道,也沒幾個人跟他有過太多對話。」

  「他不快樂嗎?」

  你不明白這僅能以問句發洩的焦躁從何而起。而老教授帶著困惑,似乎以為自己正被美國的中情局探員,進行著是否了解自己學生的考試。

  「事實上,我從來沒看他笑過。」

 

  你不知道尼爾是個怎麼樣的人,但你確定他很愛笑。

  第一次在走廊邊和他對飲,他便是笑著對服務生說,一杯健怡可樂。那笑容很迷人,無論是在廊邊令他想一拳貓下去的時候,或是在劫後餘生的沙場,他笑著道別的那個時候。

  沒多久他便發覺,二十歲的尼爾並不是面無表情,也並不像『沒有幾個人跟他說過話』這句話直觀傳達的那樣不善交際。事實上,以這個年紀來說,他與人的應對進退帶著驚人的成熟。

  不常與同儕有深入的牽連,單純是因為沒有意願。

  如果有十個人,都在兩年前與尼爾有一面之緣,並在兩年後看見這個二十歲的尼爾。其中的十個都會說他們很不像吧。然而,在你的眼中事情不是那樣,你並且認為與尼爾有多幾分相處的人都會明白。和二十歲的尼爾相處得越久,你越發現,他和你認識的那個愛笑還有點俏皮的尼爾並沒有什麼不同。

  就像相遇沒多久後,又有一次你們一同目送凱特牽著麥斯離開。大學生的尼爾就問了,你覺得她會回心轉意嗎?

  這個時候你還僅告訴過他,你為了救她性命,差點斷送整個世界。

  「不論會不會,對我該做什麼都沒有影響。」

  對於你不鹹不淡的回答,他只是側過頭,用那雙藍色眼睛看了你幾秒。

  那好似打量、又趨近於欣賞著什麼的眼神。

  簡直是十年如一日的不曾改變。

 

  麥斯很喜歡尼爾。

  兩人遇見沒有多久,尼爾就成了他的專屬家教。看他同時背負著學業與刻苦的訓練,你曾經擔心地告訴他,如果吃不消的話拒絕也沒有關係。不必因為凱特母子是他照顧的人,就將這份聯繫當作義務。不過尼爾很明確地告訴他,他做這一切都並不是基於義務,他很喜歡與凱特母子共處的時間。

  喜歡,你甚至是到這個時候才發覺尼爾開始用這個詞彙形容與他人的互動。

  你一直覺得自己並沒有特別做些什麼。甚至,每當看著他身上因訓練多出一道又一道的疤,你覺得自己傷害了他。然而,不只一個人告訴你,你改變了尼爾,讓他的生命有了全新的光輝。

  有人告訴你,他們開始從尼爾臉上看到笑容。

  但你沒有太把這些話放在心上。對你來說,更加切實的是眼前的學生那身上開始從疤痕變成血痕,你數不清有幾次你們在鬼門關前打轉,而他甚至還沒有到大學畢業的年紀。

  「別這麼緊張。」

  你們席地坐在墜落的水晶燈旁,你看著他他一面包紮手臂上的傷口一面說出寬慰的話。「我們不會有事的。你還等著去當我們的老闆,不是嗎?」

  「那是我的未來。沒人跟你說過你也會在那。」

  事實上他知道是會的,但這個事實竟無法消滅看他身陷險境所帶給你的恐懼。而他聽到你在理的反駁也只是聳聳肩,然後對你招了招手,示意你將受傷的右臂湊過來。

  看著他一面為你包紮,你以為會聽到那熟悉的一句,這些年來在你腦海裡迴盪了無數遍的話語。

  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。

  然而他並沒有這麼說,只是對著你的右臂皺起鼻子,思考這一團混亂的傷口該怎麼收拾。

  「我們要比預定的晚回去了。」最後他決定從最大的那一塊水晶碎片開始,它似乎卡進了你手臂上某條靜脈。尼爾謹慎地觸摸起它的周圍。

  「原定的班機再過三十分鐘就要起飛,下一班直航還要等一些日子。」

  「是嗎?」你小愣了一下。「我以為班次很多。」

  「以前是,不過因為這個緣故,」尼爾伸手往周圍一片驚人的狼藉比去,「聽說國家級的保安會有所加強,航班短時間內也必須減少了。」

  「噢。」

  你給了一個很簡短的回答,並且沒有打算再說什麼。這讓尼爾起了疑心,他抬眼看向你。

  「你有任何預定的事情嗎?」

  「沒什麼特別的。」

  「是喔。那不特別的部分呢?」

  你無奈的看了他一眼。「呃,後天是凱特的生日,我曾經說過那時會在國內。」

  「什麼?!」

  你成功讓他的注意力從傷口上轉移了零點幾秒,藍色眼睛在那期間轉而盯著你的臉龐。你盡量讓自己顯得若無其事,事實上也並不認為這事值得讓任何人知道,但尼爾的想法並不總是與你相同。

  「你該早點說的。」他很快將注意力轉回了你的手臂,低聲嘟囔著的神色中,卻不免有點懊惱。你也不知道還能怎麼回答,最後只是模仿著他先前的動作,聳了聳肩。

  你覺得自己理所當然該捨棄自己的生活,即使你到現在還是無法完全做到。

  然而,事情最後並沒有如你所願的進行。在旅館療養了一天後,隔天早晨一醒來,你被告知有一台私人飛機正停在跑道上等你。

  「這東西是怎麼弄來的?」

  坐在副駕駛坐上,你覺得有些暈眩,而駕駛坐上的尼爾只是咧了咧嘴。

  「這個嘛,我們總是能找到我們的方法。」

  「不要把你的方法用在這種地方。」

  「你想說的我理解。」青年信誓旦旦的表示。「不過,你也得聽我一句話。我覺得無論如何,無論你是個多特別的人、世界的命運多牽掛在你的一舉手投足間,然後又有多少永遠不會結束的任務塞在你腦海裡面,」他舉起一隻手阻止你的打斷,「你都該要有自己的人生,老兄。」

  你一時居然什麼也說不出來。

  從與宇宙的命運掛鉤開始,時間已經過了如此、如此的久。你以為,貢獻自己全部的生活與生命,早就是比呼吸更理所當然的信條(tenet)。

  然而就像空氣也可能從肺中逆行,他的笑容,彷彿讓世界顛倒了一個瞬間。

 

  那是你第一次又一次看見他笑。

  爾後,你很快又擁有了第二、第三、第無數次的機會。你們真的很瘋狂,大部分時候為拯救世界瘋狂,還有一小小小的部分是會為了你自己(就像那天降落在凱特家門口的私人飛機)。尼爾全方位的天賦似乎不僅限於讀書才能,成為探員必須的資質他幾乎一樣不缺,而你們很快地便在這個時空中所向披靡。

  在越來越多共處的時光之中你逐漸向他提到往事,儘管對於最後的結局,你從來沒有去觸碰。

  但你經常在想,對那雙能研究熵的藍眼,隱瞞又有多少作用?

  有一次你們一起在凱特家用著午茶,他趁著女主人暫時離席,提醒你下週是麥斯的畢業典禮。「我想那天你並不忙,你該去一趟的。」

  你的視線在你那杯可樂上停留一會,然後斜著看向了他。

  「我一直在想一件事。」

  「請說?」

  「你果然不只是因為喜歡才這麼常來的。」

  他張了張口,似乎考慮過要反駁。不過你的句子明顯並不是問句,他明白這點,並且最後決定還是把嘴巴閉上。

  「不過,也不是為了與指導者照顧的人保持著聯繫,這種曖昧的理由。你的動機應該要更加明確,手段和目的之間,存在直接而非常有效率的關聯......」

  你皺著眉頭,半是欺負他的拉長著前言,而他此刻也僅能擺出一副投降的表情。

  「比方說,只要你來這裡的時間越長,我能待在這裡的時間就可以跟著變長。」

  依然沒有回答,尼爾只是放棄掙扎的將頭歪了歪。你又想起他跟你說你該有自己的人生,然後盯著那張是如此年輕的臉龐,心底那股矛盾扭絞成團。

  「人都該擁有自己的人生,這是你的信條嗎?」

  沒料到會有如此一問,尼爾愣了一下,難得無法捉摸你賣的什麼藥。「呃,也不是吧,不對......或許也是?不過不到那麼誇張的程度啦,就是覺得事情應該要如此吧、這種程度的——」

  「那你自己呢?」

  青年的聲音哽住了,他呆愣地看著你,還有你此刻已經直視著他的黑色眼睛。

  「你的人生。你打算怎麼交代?」

  寧靜持續了一兩個秒鐘,然後是尼爾笑了。他笑得並不誇張,僅僅是氣音,然後將視線往一旁移了開去。

  凱特回來了。端著兩杯飄出檸檬香氣的紅茶,有點困惑於兩位男士間奇怪的沈默。而你當然也就沒能獲得他的回答,只有那聲失笑留在你的腦海中,是一道你解不開卻深信背後有著極大意義的謎題。

 

  四年過去得太快了。

  看著尼爾佇立在巨大的旋轉門之前,你只有這麼一句話想說。太快了,短短的四年,有太多事情你還來不及解答。可是你眼前的青年只是將小刀的刀刃翻開又折起,檢查了手槍的彈匣,然後確認身上所帶的子彈。

  就像每次出勤以前那樣,和你對比起來,簡直可以說是一派輕鬆。你莫名的有點不爽。

  「別忘了隨時確認呼吸機的功能。雖然我們已經送了夠多的貨櫃和卡車在逆行中,你永遠無法保證自己能安全找到它們。」

  「明白。」

  「二十一天之後,在列寧格勒和艾斯弗會合,到那中間都必須依靠你自己的判斷。」

  「沒問題。」

  你停頓零點五秒鐘,然後將黑色的錄音機交給了他。

  他慎重地接下,將之穩穩地放進胸前的口袋裡。

  「四年前的四月結束以前,放在我找到它的地方。」

  他點頭,帶著對世界承諾的重重力道。

  看著這樣的他,那股矛盾感又在你的意識裡翻攪起來。你知道,你其實應該慶幸的,對於上天竟賜給你一個如此優秀得無與倫比的弟子又或是同儕。不僅是頭腦和身體能力,還有於你們而言、可能比前兩者都還要更重要的,對世界命運的尊重。

  尊重,並且用盡自己全部的力量去成全。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,並且為了使之發生,他榨乾自己所擁有的一切。

  你應該感到無比慶幸他是如此優秀的一個人,卻直到此時此刻,才發現不甘願的人竟是你自己。

  「那麼,六年後見了。」尼爾向你微笑。

  你不甘願於他的結局,你希望他能起身反抗、甚至是將這個世界的一切通通推翻、然後遠遠逃走。

  從命運的手中。

  那個念頭只是在你心中一個很小、很小的角落。你看著他,眼前卻又如同那天一樣開始模糊。你知道你這次是徹底的失敗了,你的情緒波動再也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,但是此時此刻你也不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。你強烈的希望著,如果別離終將到來,在那一刻至少他會知道;知道對於他的犧牲,你是多麽的悲傷而捨不得。

  知道他是這麼深深的被你愛著。

  「你知道,如果能夠的話,我希望能把更多的東西送回去給你。」面對他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,你只是擠著沙啞的聲音笑著說。「六年太長了,你甚至還沒找到你的人生,就得度過這垃圾一樣的六年。」

  「...我......」他欲言又止,看著你的眼神,極稀罕地蒙上了猶豫。

  「所以如果還有任何事情,」你打斷了他。「任何東西,我能給你的。就告訴我吧,免得我老對你覺得虧欠。」

  數秒的安靜,降臨在你們之間。尼爾看著你,帶著無法以任何言語描述的表情,你看出有些什麼在那張臉下翻攪,在放棄與採取行動之間掙扎。

  然後他前踏一步,吻了你的臉。

  你未能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。那並不是一個濃烈的,帶有多大張力、或是壓迫性的動作。僅僅是雲淡風輕,如同在這一別之後明天就還會再見面,所以只需淺淺帶過、什麼痕跡都不必留下的,微風般的吻。

  但其中帶著的絕不只友情。

  機械的聲音響起,尼爾在確認過玻璃窗另一面的人影之後,轉身踏入了旋轉門。在心底一片無從開解的線頭之中,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。看著他的身影佇立於那,白晰臉龐在如蒸氣龐克般的音效裡,等待著被快速旋轉而來的鐵門所遮蔽。

  帶著微微抱歉的表情。

 

tbc.


原本打算單篇完結但字數爆炸T.T
後續都已經想好了,連假結束前會更完下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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